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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一個朋友 --謙遜『為一個朋友』 --謙遜人有時會遺忘身邊的幸福由何而來,在掌聲中以為是個人的成就,卻忘記了背後所給予的精神力量, 總在失去後才知沒有好好珍惜,留下的是幾許的遺憾與追憶. 讀者文摘 / A. J. Cronin二百多年前,在義大利南方一個偏僻的鄉村地區,有兩個男孩子,一個名叫馬里歐,一個名叫安塞摩,他們非常要好,是形影不離的友伴。 馬里歐是富裕地主的兒子,聰明而自信,他是領袖。 安塞摩對馬里歐忠心耿耿,事事追隨他,讀書成績平平,父親是村中的補鞋匠。 每逢兩個人在鄉下散步,馬里歐總是一本正經地談自己未來的計畫。他父母虔誠,決定要他擔任聖職,他自己倒也並不反對,因為他是個喜歡儀式的人,禮儀的莊嚴壯觀往往激發他的敬虔之情。他一心一意想要做偉大的講道家。有一天,陽光炙人,這兩個孩子躺在四面圍著藤蔓的山坡上, 馬里歐高聲說:「說真話,我別的不打緊,最要有口才。」 安塞摩望望他的朋友,面露忠誠,眼含親切,喃喃的說: 「馬里歐,我以後每天替你祈禱,求天主給你口才。」 安塞摩平常外表看不出虔誠,現在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, 馬里歐聽了,不禁噗哧笑了起來。 他憐憫地伸出胳臂,摟住他朋友的瘦肩膀。 「小安,我非常感激你。可是,我想我還是要研究修辭學。」 不久,馬里歐進入隱修院。 安塞摩在孤單寂寞之中過了好幾個月,整天在村中遊蕩,消磨時間。 後來,實在受不了分離之苦,就追隨他的好友,也進了那隱修院,去做勞役修士。 這種修士得不到神品,只擔任賤役。 因為身分不同,這兩個朋友並不能聚在一起,但是至少安塞摩和馬里歐生活在一個大門裡了;而且他在田裡工作,照料牲畜,或洗刷餐廳地板的時候, 總可以跟他敬愛的好友交換會心的一瞥,或甚談幾句話了。 等到修道完成,馬里歐晉了鐸品,成了司祭。 復活租屋網節前一天,他晉鐸後第一次講道。 前一晚,他走過修道院的禁地,朦朧中看到一個人的身影在那裡等他。 「馬里歐,天主保佑你…明天我一定在場…替你祈禱。」 第二天早晨,馬里歐登上講道台之後,第一眼就看到了安塞摩,就在他的下邊,緊靠著角落裡的柱子,注視著他, 眼睛裡含了熱烈的情感,對他抱著無限期望。 馬里歐被那股無聲的景仰所鼓舞,口吐珠玉,講來如有神助。 在那座古老的隱修院裡,像這樣精彩的言論以前還很少聽過。 以後他講道,比以前更加思如泉湧,感人肺腑,同會的會士都深受激勵, 那位總是躲在講道台下面柱子旁邊的勞役修士,往往聽得眼睛裡含著得意之淚。 漸漸地,馬里歐講道出了名。 修會所轄那一省的其他教堂紛紛請他講道,長上總是叫他答應。 按照修會的習慣,任何會士出外,必須有人作伴,所以他要求安塞摩偕行,長上也欣然許諾。 歲月如流,他們兩人一起走遍了義大利各地。 馬里歐神父實至名歸,榮膺國王睿選,經常在御前講道,終於出任阿布魯卓的主教。 馬里歐在他的主教府裡過著很有氣派的生活。 上流社會奉承他,樞機爭著跟他結交,貴族向他獻殷勤,他已經成了權貴。 他身體已經發福,舉止很有威儀。 那個恭順矮小的修士,雖然已經彎腰曲背,乾癟憔悴, 仍然很謙卑溫順的服事他,小心謹慎地照管他的華麗祭服,替他擦亮鑲寶石的鞋扣,把主教在早餐時喝的那杯法國可可調製得盡善盡美。 可是,那位志得意滿得主教,現在卻幾乎不屑對他一顧了。 但是,有一個主日,馬里歐主教在講道的時候,覺得他的周遭出了說不出的毛病。 這是很奇怪而令他心緒不寧的感覺;他朝下凝視,才發現安塞摩不在老地方。 他吃了一驚,說不出話來,很吃力地重新找出他講題的線索。 幸而那篇講道差不多快要結束了。 他講完之後,急忙到祭衣房,吩咐馬上把安塞摩591找來。 最初沒有人答話。過了一會兒,一位年老的神父很安詳地回答: 「他已經在一刻鐘之前死了。」 「安塞摩弟兄得了不治之症,」神父告訴他, 「已經有好幾個月了。他不願意讓主教知道,怕您知道了煩心。」 馬里歐聽了這話,臉上現出了震驚和不相信的神情。 他的內心湧起了一陣陣悲傷,但是若有所失的那種古怪感,卻比悲傷更厲害。 他哽咽著說:「你們帶我去看他。」 大家一聲不響,把他領到馬廄後面那間逼窄簡陋的小室裡。 馬里歐的童年好友躺在一張鋪了草的木板床上,身上仍然裹著他那件破舊的會衣。 馬里歐似乎在沈思。是否把眼前這片環堵蕭然的景況跟主教府的富麗堂皇比較呢?他看了那位神父一眼,向他打聽。 「這就是他住的地方嗎?」「是的,主教。」 「他…他每天幹些甚麼?」「主教,」那位老神父面帶驚訝表情,「他伺候您呀。」 「另外呢?」「主教,他另外就沒有什麼空閒了。不過他每天都在花園裡餵鳥,飼料是由他自己伙食裡勻出來的。他時常在大門口跟小孩子談天。我想他大概還在廚房裡養活了一批叫化子。此外…他還祈禱。」 「祈禱?」他口氣詫異,彷彿不懂這兩個字的意思似地。 「是的,主教,勞役修士其實並用不著像他那樣祈禱。 每次我問他為什麼緣故,他總是笑笑,低聲說,『為一個朋友』 馬里歐臉上的表情叫人猜不透,像有一把刀在戳他的心。 可是,雖然他過去對安塞摩的聖德沒有認清楚, 最近這許多年對他也太簡慢,他也不能儘待在那裡責備自己。 因為許多總主教在那裡開會,他必須馬上動身,前往聖伯多祿大殿講道。 第二天,當他緩緩地步上講道台的時候,那座巍峨的大殿裡擠滿了人。 這樣有光彩的事他早就巴不得輪道他做了,他一生得意,這一刻更是錦上添花。 但是,等到大家屏息靜氣,聽他講道的時候,他卻木訥猶疑起來了。 他看得出租房子台下驚訝和失望的表情,於是額頭上開始冒汗。 失望之餘,低頭一瞥,講道台上不顯眼的地方,已找不到那一雙如痴如醉的眼睛了。 馬里歐心慌意亂,結結巴巴地把到講完。 然後無地自容地離開了聖伯多祿大殿。 他的自尊心深深地受到了打擊。自己居然被這樣莫名奇妙的幻想弄得這樣惶惑失措,實在可惱。 於是他非常用心地準備下一次的講道。 身為阿布魯卓主教,義大利最偉大的講道家,一切成就居然完全依靠一個愚鈍卑微的勞役修士… 這簡直太豈有此理! 可是,等到他講道的時候,他的話還是死氣沈沈的。 這個怪念頭橫亙在心裡,總擺脫不開。情形越來越糟, 終於有一天,馬里歐主教完全支持不住了,不得不由人扶下講道台。 他掉過頭來向攙扶他的人斷斷續續地嘟囔。 「的確…他是精髓…我是空殼子…」 醫生都認為他工作太累,要換換環境; 他們建議他到庇里牛斯山遊覽一番,比較容易恢復體力和精力。 但是馬里歐不贊成。他寧願到當年行晉鐸禮的那座隱修院去, 也就是身材矮小的勞役修士安塞摩最初服事他,現在長眠的地方。 馬里歐在那裡過著跟外界不相往來的生活,常在花園禮漫步,獨自默想,天天到橄欖樹下面那片幽暗的墳地。 整個人變了-當年那種目中無人的氣燄已經斂盡,處處低聲下氣。 一天下午,隱修院副院長不期然碰到他正跪在安塞摩的墓前。 馬里歐起身之後,副院長把手搭在他肩上。 「我說,兄弟,」他滿面含笑,口氣尊敬中帶著親切。 「你祈禱想恢復從前的口才麼?」 「不,神父,」馬里歐嚴肅地說:「我求更可貴的神恩。」 隨即又低聲補充:「我求謙遜。」............ ......... ......... (讀者文摘 1970 年四月)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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